谈左派对待执政的共产党的策略

李文采

现在，左派对于中国的现实的认识──不是无产阶级专政，而是无产
阶级被专政──，已经基本趋于一致了。对于当前的主要矛盾是无产
阶级和官僚资产阶级的矛盾，现在的共产党已经变质，中国复辟资本
主义的现实正是它一手造成的，也基本达成了共识。对于未来的中
国，必须要进行二次革命，回归社会主义道路，舍此别无选择，这在
左派中也是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左派的主要分歧在于：第一、究竟该
如何对待一般资产阶级。第二、究竟该如何对待执政的共产党。第
三、在未来革命胜利以后是否需要实行宪政。关于第一和第三个问
题，我已经在《我看毛泽东、文革以及中国的现在和未来》、《当下
中国不具备社会主义革命的条件》和《为实行新民主主义的宪政而斗
争》等文章中反复做了阐述，这里不再赘述。下面，我着重对于第二
个问题发表一下个人的浅见，不当之处，还望同志们斧正。

一、如何看待执政的共产党？

高居矛在《无产阶级需要马克思主义政党》中提到"共产党从来就不
是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甚至连无产阶级的政党也算不上，恰恰本来
就是一个资产阶级或小资产阶级的政党！现在说它蜕化变质，其实并
不是什么变质，恰恰是回归了它从来就是资产阶级或小资产阶级政党
的本来面目！过去一直把中国共产党当作是无产阶级政党、马克思主
义政党，恰恰是个历史的大误会"。对此，东极老翁提出质疑。他在
《与高居矛先生商榷；关于无产阶级政党与领袖的若干问题》一文中
指出"判断一个政党的性质，关键要看这个政党的政治路线、思想路
线和组织路线。党的政治路线就是党的基本路线，党的思想路线就是
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党的
组织路线就是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一言以蔽之，判断一个国家和
一个政党的性质，就是如毛主席所说，看这个政党'对广大人民群众
是保护还是镇压'"。东极老翁认定毛泽东时代的共产党是无产阶级
的革命党，现在的共产党是修正主义的党。

我以为，判断一个政党的性质，不仅如毛主席所说，要看这个政党
"对广大人民群众是保护还是镇压"。因为这毕竟只是表象。决定他
的是国家的路线亦即主义和政治体制。也就是说，要把共产党放到马
克思的关于社会矛盾的基本原理中，放到社会生产关系的根本之中，
这样才能看得清楚。从这个思路出发，可以得出：从1921年共产党成
立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这时的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性质。其指导思想
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其主要组成成分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其领导阶
级是无产阶级。其奋斗目标是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主义，建立
新民主主义的共和国。从1949年到1979年改革开放前，这时的共产党
是官僚主义者阶级性质。因为此时国家的性质，是国家社会主义，实
质是官僚社会主义。其政治体制，是党国官僚体制。作为执政的共产
党，其阶级性质和国家性质是一致的。尽管从1949年到1956年，尚属
于从新民主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1976年到1979年，毛泽东去
世后，华国锋执政。但他们实行的所有制和政治体制，是完全一样
的，都是国家社会主义和党国官僚体制。尽管在毛泽东主政期间对广
大人民群众是保护的。但，那是因为有毛泽东在。还是那个国家社会
主义、那个党国官僚体制、那个党，毛泽东一离开，就完全变样了。
所以，总体来说，从1949年到1979年改革开放前，这时的共产党是官
僚主义者阶级性质，应该是确定了的。从1979年改革开放至今，党国
官僚专制体制体制依旧，国家性质变成了官僚特权主义、官僚资本主
义、官僚买办资本主义、官僚黑恶势力的法西斯专制统治。自然，此
时的共产党，就成了官僚特权阶级、官僚资本阶级、官僚买办资本阶
级和官僚黑恶势力的大杂烩。高居矛认为"共产党从来就不是一个马
克思主义政党，甚至连无产阶级的政党也算不上"，那是贬低了过去
的共产党。而认为现在的共产党"恰恰是回归了它从来就是资产阶级
或小资产阶级政党的本来面目"，则是抬高了现在的共产党。其结
果，就是不该贬低的贬低了，不该抬高的抬高了。

二、共产党是怎么变质的？

高居矛在《无产阶级需要马克思主义政党》中指出"首先是信仰改变
了。其次是奋斗目标改变了。第三是改变党的基本路线。第四是改变
经济建设的方式。第五是改变意识形态。第六是组织上大换血。"高
居矛没有明确指出"前后60年，党国官僚专制体制没有改变"。殊不
知，这才是导致产生大官特权的总根源，也是产生修正主义的总根
源，一句话，是共产党变质的总根源。项观奇一再讲毛泽东的第二个
理论贡献，就是说这个。只是，毛泽东看到了问题，没有把它说透。
项观奇读懂了毛泽东，继承了毛泽东，发展了毛泽东，把这个问题说
清楚了，并进一步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详细参见项观奇的《半社
会主义论》。这是很不简单的。我评价《半社会主义论》具有里程碑
的意义，就在于此。显然，高居矛尚且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我以
为，这不仅仅是高居矛一个人的局限性，而是当前许多左派同志认识
的局限性。好在，形势正在发生变化。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左派同志开
始认识到了这个问题，鸿宇、秦刚、南飞雁等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三、共产党为什么会变质？

高居矛在《无产阶级需要马克思主义政党》中指出"毛主席说：'在
我们党内，真正懂马列的不多，真正要搞马列的不多。'一语击中共
产党之所以会变质的要害！这就是说，共产党里懂马列、搞马列的不
多，反而是搞资本主义的却很多。既然如此，共产党不变质才怪呢！
发生蜕化变质不仅毫不奇怪，而且顺理成章"。理是这么一个理。但
是，马列主义的社会主义真理究竟是什么？毛泽东搞清楚了么？显
然，毛泽东当时没有真正搞清楚。正因为毛泽东没有能够从体制上落
实好社会主义，实行了违背社会主义原则的党国官僚体制，所以，才
出现了大官特权问题，出现了修正主义的问题。毛泽东对此很不满
意，不惜发动文革。十年文革以后。毛泽东经过痛苦地反思，才认识
到了大官特权问题，认识到在很长的时期内资产阶级法权可以限制但
不能被消灭的问题。然而，岁月不饶人。毛泽东没有来得及着手解决
这些问题，便撒手而去了。在毛主席去世以后，修正主义上台，还是
那个体制，中国立刻就变天了。由此看来"肯定毛主席的丰功伟绩，
是让共产党沾了毛主席的光！这就是毛主席与共产党的关系"，高居
矛的这个认识是正确的。但是，仅仅到此是不够的。因为毛主席没有
落实好符合社会主义原则的宪政体制，也使得共产党跟着毛主席遭受
了大难。这同样是客观事实。只有把这两点都加上，我们的认识才算
完整。

我这样说，并非责怪毛泽东。不是的。我是尊重历史，实事求是。社
会主义是一个新鲜事物。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落实社会主义？如何
建设社会主义？我们并没有经验。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
家。我们是照着他们的葫芦画瓢。1960年3月18日，毛泽东在会见印
尼的柯伊拉腊时说道"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我们是总照抄。我们不
懂嘛，只好抄苏联的"。我们的党国官僚体制，就是照抄了苏联的。
1962年，毛泽东在《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又指出"对
于社会主义建设，我们还缺乏经验。我向好几个国家的兄弟党的代表
团谈过这个问题。我说，对于建设社会主义经济，我们没有经验。这
个问题，我也向一些资本主义国家的新闻记者谈过，其中有一个美国
人叫斯诺。他老要来中国，1960年让他来了。我同他谈过一次话。我
说：'你知道，对于政治、军事，对于阶级斗争，我们有一套经验，
有一套方针、政策和办法；至于社会主义建设，过去没有干过，还没
有经验。你会说，不是已经干了11年了吗？是干了11年了，可是还缺
乏知识，还缺乏经验，就算开始有了一点，也还不多。'斯诺要我讲
讲中国建设的长期计划。我说：'不晓得。'他说：'你讲话太谨
慎。'我说：'不是什么谨慎不谨慎，我就是不晓得呀，就是没有经
验呀。'同志们，也真是不晓得，我们确实还缺少经验，确实还没有
这样一个长期计划"。这就是历史事实。第一我们不懂，第二我们照
抄，结果画虎成犬了。毛泽东不满意，搞文革，进行社会主义的大实
践大探索。结果，由于不得社会主义的真谛，由于没有从根本上革除
党国官僚体制，由于没有将无产阶级民主切实落实到位，最终，毛泽
东失败了。

四、共产党是党国官僚体制的受害者。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一个由李大钊、毛泽东、董必武、
陈潭秋、何叔衡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缔造的、原本伟大的马克思
主义的革命党，最后，由于我们对于社会主义的无知，由于党国官僚
体制的原因，终于堕落为修正主义的法西斯党。而这是不以任何人的
意志为转移的，是必然的，是经过包括苏东、中国在内的许多社会主
义国家的实践证明了的。由此，我们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尽管现在的
共产党已经变质，尽管中国复辟资本主义的现实正是共产党一手造成
的，但共产党首先是党国官僚体制的受害者。党国官僚体制不仅吃
人，也祸国害党。党国官僚体制不仅是无产阶级的敌人，也是共产党
的敌人、中华民族的敌人。

五、左派如何对待执政的共产党？

现在有三种思路。其一、维护现状、把希望寄托在党内"毛派共产党
人"身上，依靠"更新共产党"，通过和平改良的途经来"回归社会
主义"。持这种主张的代表人物是张宏良、张勤德。其二、依靠广大
民众、在新建的无产阶级革命政党领导下，彻底打倒共产党，搞二次
革命。持这种主张的代表人物是高居矛等。其三、依靠广大民众，争
取无产阶级的民主权利，在新建的无产阶级革命政党领导下，对于执
政的共产党采取帮、促、逼、联的策略，通过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
彻底铲除官僚资产阶级，革除党国官僚体制，把连同共产党在内的整
个社会从现存关系的狭小范围中解放出来。持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是
项观奇、李文采等。

那么究竟哪一种符合于实际？哪一种能够引领无产阶级走向成功呢？

高居矛在《张宏良的"保皇党"理论》中指出："前苏联的教训早已
证实'更新共产党'是一种幻想。赫鲁晓夫上台后，苏共变为修正主
义共产党，但没有人起来造反，没有另建新的无产阶级政党取而代
之，经苏共自身几代领导的'更新'，越变越修，不仅没有回归马列
主义，反而在戈尔巴乔夫手中彻底垮台。这个教训告诉我们，共产党
的变修，是根本宗旨的改变，是政党性质的根本改变，是机体的彻底
溃烂，根本不可能象佛教、基督教在历史上那样'更新'而重获新
生，只能彻底打倒，重建新的革命党！把希望寄托在'更新共产党'
身上，只能是一个美丽的幻想"。在这里，高居矛只是列出了一种情
形，那就是在没有人起来造反，没有另建新的无产阶级政党的情形
下，"更新共产党"是一种美丽的幻想。事实也的确如此。也就是
说，指望依靠变修的共产党自动回归社会主义，那是绝无可能的。

那么，按照高居矛指出的另建新的无产阶级政党，彻底打倒修正主义
的共产党，又会遇到哪些问题？结果又会如何呢？

我们不妨做一个分析：在修正主义共产党把持下，准备成立的无产阶
级革命党如果把彻底打倒修正主义的共产党作为自己的目标，我以为
这样的共产党是不会成立起来的。道理很简单，在现代条件下，修正
主义共产党一定会竭尽全力将其扼杀在摇篮中。无产阶级的革命对
象，是官僚资产阶级和他们依赖存在的党国官僚体制，而不是整个共
产党。尽管官僚资产阶级是共产党内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共产党不
是铁板一块。共产党内有无产阶级可以团结和利用的积极力量。无产
阶级当下的革命目标，是联合共产党内外的进步力量，革除官僚资产
阶级，取得无产阶级的结社、舆论、罢工、游行等民主权利。当下无
产阶级的革命性质，不是社会主义革命，而是民主主义革命。无产阶
级如若不首先取得民主革命的胜利，是绝无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

退一步讲，就按照高居矛的设想看，无产阶级政党成立了，通过革
命，修正主义的共产党被打倒了。下一步呢？偌大一个中国，新建的
无产阶级政党能够夺取政权并迅速填充因共产党倒台而失却的权力真
空么？无产阶级显然做不到。重新窃取权利的必是大资产阶级。那
么，继续下去，结果会是什么？外国大资产阶级趁机介入，民族分裂
势力趁机作乱，国内官僚资产阶级、民族分裂势力与国外大资产阶级
相互勾结，肆意瓜分中国，于是，军阀割据，内战不断，中国步前苏
联的后尘甚至比他们更糟。这还有疑问么？我想是毫无疑问的。高居
矛原本指望打倒修正主义的共产党，避免出现前苏联党垮塌国解体的
局面，殊不知，高居矛主张的策略，和"把希望寄托在党内'毛派共
产党人'身上，依靠'更新共产党'，通过和平改良的途经来'回归
社会主义'"竟然是一个结果。看来，新建无产阶级政党，打倒变修
的共产党回归社会主义的主张，也是行不通的。

下面看第三种策略，"依靠广大民众，争取无产阶级的民主权利，在
新建的无产阶级革命政党领导下，对于执政的共产党采取帮、促、
逼、联的策略，通过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彻底铲除官僚资产阶级，
革除党国官僚体制，把连同共产党在内的整个社会从现存关系的狭小
范围中解放出来"。这也是我一贯的主张。这样做的理由是：

１、由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一手缔造的原本革命的共产党
　　也是党国官僚体制的受害者，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仍需被拯救，
　　而不是被打倒。

２、中国共产党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没有变，马列毛的旗帜
　　还依然举着，至少现在声明还是要走社会主义道路，尽管加了一
　　个特色，尽管是假惺惺地。但是，毕竟还没有改旗易帜。这是共
　　产党不能被打倒，且可以为无产阶级革命左派所充分利用的一个
　　重要原因。

３、中国共产党内有一大批真正爱马列毛主义、真正坚持走社会主义
　　道路的真正共产党人。他们是中国革命左派的重要联合对象。

４、中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大国。今日执政的中国共产党，是中
　　国最大的政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共产党的执政地位不可
　　替代。谁也不行！这是当今中国最大的政治。忽视不得，错误不
　　得。

５、目前，已经走了30多年的修正主义道路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走
　　不下去。在不远的将来，要么左转，回归社会主义；要么彻底右
　　转，全盘西化。彻底全盘西化，就是重蹈前苏联覆辙。只有左
　　转，才是唯一的生路。问题是，中国共产党早已经不再是工人阶
　　级的政党，而是被官僚特权阶级和官僚资本阶级所绑架的修正主
　　义党。依靠其自身的力量实现浴火重生，已经绝无可能。执政的
　　共产党要想成功实现回归社会主义，必须依靠无产阶级左派，必
　　须借助重建的马列毛主义共产党。当局的觉悟，是无产阶级革命
　　党组建起来的重要的外部条件。

６、继刘源将军亲帅五位将军助阵张木生先生大作发行仪式，支持张
　　木生先生抛出"重返新民主主义社会"论，到茅于轼先生召集举
　　行重庆模式、广东模式座谈会，再到胡德平先生亲自出马，召开
　　"8．7"北京座谈会，这一连串动作，标志着资产阶级民主派的
　　"活动"在加紧。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大体如此。

７、国际金融危机、经济危机、社会危机的爆发，不仅教育了世界无
　　产阶级，中国无产阶级，也教育了执政的共产党当局。让他们充
　　分认识到资本主义这一条道路的没落和腐朽。

８、经过30多年的修正主义路线，修正主义的本质暴露无遗，无产阶
　　级的阶级觉悟得到了极大地提高。无产阶级的革命理论已经形成
　　并日渐得到广大无产阶级的认可。在这样的情形下，无产阶级有
　　能力、有信心，组织起来，挟持执政的共产党，共同开启中国的
　　二次革命并最终取得革命的胜利。这是组建无产阶级革命党的重
　　要内因，也是第三条策略可以尝试的重要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