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人权标准的根本区别－评王歧山对中国人权落后的辩解

严家伟

在刚刚结束的第三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中，由于美国与世界舆论
的压力，美国总统奥巴马、副总统拜登与国务卿希拉莉都对中国大陆
近来人权状况的倒退提出了严正的批评。对此，副总理王岐山在接受
美国彭博电视台专访时辩称：“真正了解中国并不容易，因为中国是
一个文明古国，属于东方文化。”同时他还反过来称“美国人民是非
常单纯的”。王歧山这种官腔官调，人们并不陌生，无非又是中国
“国情特殊”的老调重弹。如果说王歧山还有什么“新意”的话，那
就是他用了个似贬似褒、语意含混的“单纯”一词来“回敬”美国人
民的舆论，似乎是说美国人太幼稚，你们根本不懂我天朝文明古国及
其“东方文化”的“博大精深”，以此为中国人权状况的落后罩上一
层神秘的面纱，大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故弄玄虚之味。

为了揭开王歧山这层“东方文明古国”、“东方文化”神秘的面纱，
我们不妨先回忆一下众所周知的两件事，当时都是轰动了中、外的大
事，虽然已过去十多年，但其价值不但未被流逝的时光冲谈，反而象
陈年老酒—样更让人回味无穷，更让人看到所谓的“文明古国”的
“东方文化”与当今世界人类的普世价值观之间巨大的落差。特别是
在对“人”的生命敬重上，当今世界文明尊重的是普通人的人权、普
通人的生命与尊严；而所谓的“古国文明”重视的是“皇权”与“官
权”，即所谓的“国家”或“领导”的利益。普通个人则根本视若草
芥。

2001年4月1日中共海军一架歼-8型战机与一架美军EP-3侦察机在海南
岛外公海上空发生相撞事故。中共军机飞行员王伟机毁人亡，而美侦
察机严重受损，被迫降落在海南岛的陵水机场。于是美军机上24名机
组人员全部被中共军方扣留，形同“战俘”，甚至“人质”。中方抓
住这一有利条件，要求美方必须道歉才能放人，称对方侵犯了中方的
主权。美方则坚称，发生撞机的水域，不在中国领海上空。该水域虽
属中方经济专署区，但根据1982年4月30日通过、于1994年11月16日
生效的新的联合《海洋法公约》规定：200海里专署经济区，是指沿
海国从领海基准线算起不超过200海里的海域。专署经济区的法律地
位不同于领海。建立该区的沿海国拥有勘探和开发，养护和管理区内
一切自然资源的主权和对一系列特定的事项（除上空外）的管辖权。
其他国家在该区内享有航行、飞越和铺设海底电缆和管道的自由。因
此美方认为，当时美军机并未侵犯中国领空，是在公海上空发生相
撞。由于美方所言有国际法为依据，中方无法反驳。但又不能就这样
把美军人员放了，未免太丢面子，因此经过11天外交磋商，中方最终
放弃了原先要美方使用的apologize（深表歉意）的道歉字眼，而美
方的最终表态只是“very sorry”（非常遗憾）。中方至此才同意放
人，了结此事。

然而令人感动的一幕就发生在下面。2001年4月12日当美军机人员即
将踏上归途离开中国时，—位中共海军官员对美军机组人员说：贵国
（美国）使馆提供了三部手机，你们每个人可以用该手机打电话回家
两分钟。从这—并不惹人注意的细节上，不禁使我想起了，在韩战期
间，中共的“志愿军”人员被联合国军俘虏，当停战后被遣返回国
时，根本不让他们回家，连信也不许与家人通。因此他们的亲友虽日
夜心急如焚，也得不到半点信息。笔者一位姓陈的亲戚当年韩战中就
当了战俘后被遣返回国。后来他告诉我，一遣返完毕，没一句安慰
话，立马就集中进行“隔离审查”，形同囚犯。当时被反复“审查”
的是

　　“你被俘后向美国人招供了些什么？你泄露了我军什么机密？”

与此同时，最爱训斥他们的一句话就是：

　　“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死？”

我这位亲戚说，听见这句话真是欲哭无泪。后来这些被俘人员在大陆
一辈子都成了政治贱民。而反观同样是韩战中美军的战俘回国之日，
迎接他们的不仅有亲友的鲜花、拥抱、祝福，更受到民众象迎接英雄
归来一般的盛大欢迎。这也许就是王歧山所谓的美国人民的“非常单
纯”。不过我想，只要还算是个正常的人，都宁肯要这份“单纯”，
不希罕你那种“老道”。因为人家只知道重视普通“人”的生命与尊
严与关怀弱势者，而并不重视什么“党国”、“党军”的“荣誉”、
面子甚至“机密”。所以当这24名美军人员，在异国他乡形同战俘、
甚至“人质”被扣留了11天（当时双方几乎是敌对状态），与家人亲
友一切通讯中断。临到将遣返了，美国政府（大使馆）第一时间考虑
的不是什么国家的“面子”，而是让这些人的亲友如何尽快得到—个
“报平安”的信息。这种对普通人的重视，和我们对战俘的“隔离审
查”、责怪，甚至怨其为何“不去死”，真是何等鲜明的对照。更是
何等不同的人权标准。

除了上述军事行动或战争状态外，在和平环境中，大陆官方同样把
“物”看得比“人”还重要。几年前有位小储蓄所的女出纳员，被突
如其来闯入的劫匪用刀逼着要她交出保险柜钥匙，该女孩在尽量与匪
周旋无果后被迫交出了钥匙。为此她不但被其单位开除，还受到官方
舆论一边倒的责骂、羞辱。人家的“理由”当然又是你“为何不去
死”、不去当“烈士”？因为保险柜内的钱是党国的财产，自然重于
泰山，一个弱女子个人的生命则轻如鸿毛。相反众所周知，金训华为
了去抢一根被洪水冲走的木头，最后木头未抢回，人也淹死了。这种
轻率冒险的行为，不但让金训华被封为烈士，还使他成了青年的榜
样。更可笑的是四川的—个叫刘文学的少年，在上世纪60年代初大饥
荒年代在地里与他—样都是在偷摘生产队辣椒的农民发生纠纷而撕
打，最后刘文学人小力弱被对方掐死。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竟被官
方“拔高”为“保护公有财产”的红领巾“英雄”，载入教科书，立
起塑像，俨然成了个小“圣人”。个别地方甚至组织小学生去参加扑
灭森林山火，结果死伤累累。最后却在—派“大表彰”、“大歌颂”
的“凯歌”声中，把丧事办成“喜事”……凡此种种说明，在所谓
“文明古国”官方的心目中，都是“物”为重、“人”为轻，特别是
在所谓的“国家财产”面前，普通人则一钱不值。

另外，在前文索提到的美军机人员被遣返时，更令人感动的—幕发生
了。根据当时外电报导描述的细节是：“机组人员首先让级别最低者
开始打电话，最后才轮到奥斯本上尉和母亲通话。”该上尉就是这个
机组中行政级别最高的军官。用中国大陆的说法，他就是这个机组的
“领导”。

于是我便又想起了也是十多年前、也是一件一时轰动世界的大事。请
看在这个事件中，我们的“领导”是如何展示自己风格的。1994年12
月8日，新疆克拉玛依市教育局，为欢迎上级派来作“秀”的所谓“
义务教育与扫盲评估验收团”的25位官员，组织全市最漂亮的、能歌
善舞的中小学生796人在友谊馆剧场举办“专场文艺演出”。演出中
因舞台纱幕太靠近光柱灯被烤燃而引起火灾，火势迅速蔓延。不言而
喻，此时首先应疏散场内的人群，而中小学生是最易受伤害的孩子，
更应首先撤离。但我们的党政领导、克拉玛依市教育局的官员，却作
出了一个令全世界跌破眼镜的“果断决定”。该官员对中小学生大声
命令道：“大家都坐下，不要动！让领导先走！”

可悲的是，从小受党灌输“教育”己被“驯化”了的学生们竟无一人
敢不听话，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动。更可悲的是在场的26位名曰“
人民公仆”的“评估验收”大员，竟无一人象“美帝国主义”的空军
上尉奥斯本先生那样想到还有别人，何况还有更弱小的孩子。他们一
个个心安理得、当“仁”不让地首先从第—排逃生。等到“人民公
仆”们安全撤退完毕后，大火已蔓延到剧场，电灯全灭，逃生之路已
被熊熊火焰堵住！（当时剧场只开放一个安全门，其余安全门均锁
着）孩子们逃生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最后造成323人死亡，132人烧
伤致残。其中288人是“祖国的花朵”──中小学生。有36位教师遇
难，绝大部分为掩护学生而殉职。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场的克拉玛依市副处级以上官员有20几个，
当时他们的位置离火源最近，离逃生门最远，竟“奇迹般”的无—人
伤亡，而且走出剧场门口时还个个衣冠楚楚！这就是当年虽被官媒极
力淡化、仍震惊世界的克拉玛依剧院大火与“让领导先走门”事件。

我并不认为美国人就是道德完人，也不认为那个奥斯本上尉就如何优
秀。关键是：人家有—个好的社会制度。在那个社会制度下，大家有
一个尊重普通人的人权、而非只尊重权势者“官权”的普遍共识。所
以事无巨细，人家首先把“人”、特别是普通人、弱势者的安全、利
益放在首位。这就是保障人权的基础和首要标准。而王歧山先生所谓
的“东方文化”与“文明古国”，首先要重视的是皇权，现在加以包
装后便美其名曰“国家利益”，其次就是官权，现在加以包装后便美
其名曰“领导”。领导的安全、利益乃至面子，都是绝对优先于草民
的生命、财产与安全，更遑论草民有何“尊严”可言了。因此王歧山
所谓的“真正了解中国并不容易，因为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属于东
方文化”。这个所谓的“不容易”，正是王副总理的难言之隐，是只
可“操作”不可言传的。说白了就是中国（确切地讲是中共）对于人
权的认知标准与美国、及当今整个文明世界的普世价值观，是完全冰
炭不容的两码事。也就是说与美国及整个文明世界恰恰相反，我们这
个“文明古国”首先尊重的是“皇权”（党国的大权），其次是官权
（领导的特权），至于普通的草民、“屁民”，根本就无“权”可。
用官方的话来说，“让”你有碗饭吃，暂时当稳了奴隶（人家称为
“生存权”），就是“最重要的人权”了。──当然，王歧山先生是
不能把这些话如实道出的。所以“非常单纯”的美国人，要“真正了
解中国并不容易”。他们永远也不会懂得为何宁让300多个“祖国的
花朵”被烧死，也不能让那三、四十个官员有毫发之伤。这就是中
国“让领导先走”的“政治意义”，也就是中国人权标准最典型的体
现。

十几年过去了，今天的中国依然如故，依然是官为贵，民为轻。遇事
“领导优先”或“让领导先走”。十几年后并未成为“过去时”，仍
还是“现在完成时”。从“宏观”角度看，领导仍然是要先富起来，
先享受，先天下之乐而乐。从“微观”的角度看，哪怕是一件小事也
得让领导优先。据香港《经济日报》报导：2011年5月8日海南航空公
司由宁波至北京的两个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天气好转后，按顺序
本该起飞的航班却不能起飞，原因是要“让路”给另—机上有“重量
级领导”的航班先起飞。顿时招来广大旅客的愤怒与谴责。但愤怒归
愤怒，却改变不了领导的“先飞”权。从生死关头的让领导“先走，
到遇到困难时的让领导“先飞”，用中国的俗话就叫“人与人不同，
花有几样红”。这就是中国这个所谓的“东方文化”、“文明古国”
对于“人”和人权的潜规则，就是所谓的“中国特色”。不足为“洋
鬼子”们的“外人”道也！

（2011-05-20完稿）

〔原载《民主中国》2011-05-21；http://minzhuzhongguo.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