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选举和民主
根据迈克尔．曼主编的《国际社会学百科全书》的"选举"词条说，
选举是较大的群体为自己提供一个较小的领导群体的一种方法。在现
代社会，选举不仅作为一种政治活动现象，而且做为一种社会活动现
象。从广义上说，是指一定的社会成员根据自己的意愿，按照一定的
程序和方法，选拔、推举代表或者主要负责人的活动。从狭义上说，
选举仅指选民或者代表根据自己的意志，根据法律规定的原则、程序
和方式，选出国家代议机关代表和国家权力机关组成人员的行为。现
在大多数国家和地区都实行选举制度。
民主的本质应是人民大众有充分的决定权，而决定权既可以用"肯
定"即选举来行使，也可以用"否定"即罢免来行使。只要这两种决
定权有一种得到真正行使，就是有充分的民主。选举是民主的主要形
式，民主很大程度上要靠选举来实现，但选举并非民主的唯一形式，
把选举等同于民主，显然是一种机械的理解。为了标榜民主而把有关
的一切程序和活动都规定为选举的形式，实际上又不能真正实行，其
后果可能导致民主流于形式而失去实质，成为假民主。当今中国的政
治生活中也有各种各样的选举，但这些选举都是党国政治的一部分，
属于有计划的选举，就是一切都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按部就班地进行选
举。所谓计划选举，就是：谁当选，谁来投票，都是选举计划的一部
分。这就显然与民主精神背离。
也可以用这样的说法理解中国政治改革的滞后：在邓小平启动改革开
放以前，政治和经济都是计划的，改革开放使经济生活中加入了市场
的成分，而政治生活没有明显的变化，依然是计划的。在2011年的中
国基层人大换届选举中，独立候选人大批量涌现，他们不在党国体制
的选举计划中，就必然会遭到政治排斥。最高领导层说，独立候选人
的说法不合乎中国现行法律，于是地方政府就得到了尚方宝剑，凡是
以独立候选人身分公开参与选举活动的，或者遭到体制性劝退，比如
吴法天等人；或者遭到体制性打压，比如刘萍等人。在这样一种背景
下，中国现行的选举法遭到了空前的破坏，而破坏它的就是各级政
府。
二、选举的目的
在现代社会的政治生活中，选举的目的是为了通过自由公正的定期投
票来确定公职人员，而候选人参选的目的是为了影响政策、制定政策
和执行政策。在党国体制下，这样的选举目的显然是难以达到的。
首先，通过自由公正的定期投票来确定公职人员，这在现行制度下是
不切实际的。一切都要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党管干部不仅是一个必然
的，而且也是必须的。放在中国式选举中，谁可以当选，谁能够当
选，这通常要由共产党的相关部门来确定，至少要获得它们的认可和
默许。
其次，现行政治生活中的民主集中制将一切政治权力都最终收归政治
核心。无论是选举计划内的候选人还是选举计划之外的候选人（独立
候选人），他们无论当选与否，都难以做到影响政策、制定政策和执
行政策。选举计划内的候选人当选人大代表、县长、市长、省长和总
理等，他们在表面上可以影响政策、制定政策和执行政策，但不能脱
离党国体制的控制框架。张三当湖北省长和李四当湖北省长，没有太
大的区别，都是要执行共产党的各项政策。能执行好就上，不能执行
好就下，反正他们都不可能执行自己的政策。在这里，连政府总理也
不例外。
第三，选举计划外的候选人当选人大代表、县长、市长、省长和总理
等，这在法律上是存在可能性的，但在当下的政治现实中比九天揽月
还难，其几率简直是微乎其微。那么，可以想象，即便他们中的有些
人出乎意料地当选了，他们也绝不可能脱离党国体制的控制框架去影
响政策、制定政策和执行政策。
所以，独立当选人现象出现以后，我第一个问题就是：在当前的政治
框架下，即便选上了，你能为选民做什么？在我看来，独立候选人即
便选上去了，也和广大选民没有太多关系，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
路，要么彻底融入现在的政治环境，成为分赃体系的一员，要么成为
一个姚立法或者半个姚立法，接受打压。
三、独立候选人参选的意义
以上所述并不是说独立候选人的出现对现代中国社会毫无意义，相
反，我认为独立候选人的出现极具意义。我对每一位独立候选人──
包括只有参选意向而无实际操作的人──都怀有深深的敬意。
独立候选人遭到体制性的劝退和体制性的打压，首先具有揭露的意
义。它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行动和牺牲再一次告诉公众，中国的选举
体制是存在问题的，甚至中国的选举法也是存在问题的。这就促进了
人们的思考，使更多的人明白了需要改变的方方面面。权力没有约
束，就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权力，权利没有救济，就不是现代意义上的
权利。中国公民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属于悬念，
很多人已经知道了。
独立候选人遭到体制性的劝退和体制性的打压，还具有抗争的意义。
政府和官员因为其权力没有被约束起来，所以他们经常性地违法，而
部分公民却成为现行法律的卫士，他们在利益受损后，拿起法律武器
与政府和官员进行博弈，这已经是中国公民维权运动的一个重要内
容。在2011年的基层人大换届选举中，政府和官员违背法律成为一种
相对普遍的现象，他们为了把独立候选人劝退掉和打压掉，不按照既
定的程序办事，这就破坏了现行法律，在一定意义上成为了罪犯。独
立候选人所进行的抗争，就是与罪犯的抗争，最终结果也许是失败，
但这是光荣的失败。
四、苍井空得到的选票
前一段时间看到一个爆料，讲到复旦大学杨浦003选区在选人大代表
时，很多学生在选票上写上苍井空的名字，致使官方的候选人得票都
没有过半，因而没有一名候选人当选，依据现行法律，需要重选。
嗯，这里面就有丰富的想象和深刻的寓意，需要更多人去思考，然后
善意地改变我们的社会，使它变得美好起来。当更多的人都投票给苍
井空的时候，中国式的选举会变成一种什么样的娱乐场景？这值得全
社会深思。当大家都不想和你玩了的时候，你还怎么玩？这值得当局
者深思。
最后，我愿意用毛泽东1945年9月27日的话来结束本文："自由民主
的中国"将是这样的一个国家，它的各级政府直至中央政府都由普
遍、平等、无记名的选举所产生，并向选举它的人民负责。它将实现
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的原则与罗斯福的
四大自由，它将保证国家的独立、团结、统一及与各民主强国的合
作。《毛泽东文集》第四卷27、28页
〔原载《公民》月刊，总第59期,2012年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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