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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反对派之演进

Written By CDP.ORG on 2011/10/28 | 10/28/2011

欧阳小戎

政治反对派的存在,作为人类历史上一种独特的现象已经多年。在此
文开篇我们必须先明确这样一个逻辑:只有不允许政治反对,或曰视
政治反对为非法的国家,才可能存在反对派。如果一个社会允许其社
会成员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并为这些政治主张的实现提供合
法平台,那么,这个社会也就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反对派"。反对派
的存在意味着这个社会是不文明的,却也同时意味着这个社会正在试
图寻找文明。这是一个特殊的族群,某种意义上那些被称为"反对
派"的人们,可以被视为一种政治力量;因为将反对派们联结起来
的,无外乎其共同的价值理念、共同的利益所求和利益所在及相互体
恤的情感。但是,如果将反对派仅仅视为一股政治力量,却又失于偏
颇或狭隘。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族群,他们对社会的构建模式拥有一
整套完整的建设性主张,在政治理念、宗教主张、文化倾向等诸多方
面都与统治阶层格格不入,却又的大多数时候,不得不按照统治阶层
为其治下民众设定的种种限制来规划自己的个人生活,甚至族群生
活。这是高度工业化社会的独特产物,他们以反对的面目出现,却又
与现实的统治者并存于世,相互影响,甚至存在于统治阶层内部,或
者存在于与这个社会毫不相干的其它社会之中。

观察世界各国反对派的历史,我们得出一些有意思的现象总结。人类
历史上那些可以被称为"反对派"的族群,无论其持有何种主张,其
所反对的政权当局又持何种主张,其身处社会的政治、经济、宗教、
文化形式与内容如何,其反对的政权当局以何种方式对待他们,而其
内在皆存在大同小异的共通之处,这些共通之处简而言之便是:政治
反对运动的进程,同时也是反对派自我成长或曰自我演进的过程,这
个进程同社会文明进程存在着表面上的同步,而究竟是反对派的成长
导致着社会文明的前进,或是社会文明的前进催促着反对派的成长,
抑或相互纠葛,很难做出明确的判断。

反对派的演进,基本可以将其分为四个阶段。

在诞生之初,我们可以称其为萌芽阶段。这个阶段里,"反对派"一
词仅仅意味着社会中一些独特个体的自我觉醒,一个反对派人士需要
以社会叛逆者的形象出现并存在,他的一举一动皆表现得与其生存环
境格格不入。他所持有的理念仅仅可以视为他自己一个人的理念,他
所做出的反对举动亦仅仅属于一种个体的反抗行为。他似乎代表不了
任何人。

(此处所言之"代表",非指法律意义上的"代表",而是归纳意义
上的"代表"。前者需要授权而后者不需要。譬如三个人持有同样的
观点,前者适用的范畴是:当三人需要向公众表明自己观点时,其余
两人授权其中一个代为表述,则一人表述其观点,等同于在表述三人
的共同观点;当其余两人未有授权时,则一人表述之观点仅为其个人
观点,而与另外两人无关,尽管三人观点相同,但任何一人皆无权在
没有得到其他二人授权的情况下以共同观点的名义发言。然而在归纳
意义上的"代表"一词,却要简单得多,如果外人想要了解三人的观
点,只需考察其中一人即可。譬如人们可以通过考察莫奈、雷诺阿等
人的作品,进而了解印象派绘画的概貌,由是莫奈、雷诺阿等人被称
为印象派绘画之"代表")

显然,在萌芽期,所谓的"反对派"很难称得上是一个"派别"。但
这些以一人挑战全社会的叛逆者们,会以极大的热情和渴望,在社会
上寻找同类,他们对认同的需求何其强烈,哪怕远在千里之外素昧平
生,强大的相互吸引也会迟早将双方联结在一起,这种联结关系之紧
密,有时甚至胜过手足骨肉之间。随着时间推移他们逐渐形成一个特
殊群体,他们不再孤独,不再是一个个简单的个体,然而,问题也随
之而来。

在从一些简单个体结成一个群体之后,这个群体内部必然要不断地发
生许多预料之中或者预料之外的事。这些事有一些带有积极含义,而
另一些却是破坏性的。这个群体中一人遭受迫害,其他人会为之奔走
呼吁,或捐款互助,这是结成群体之后一个巨大的积极意义。但结成
群体之后,亦将面临诸如理念分歧、道德分布不均、个性冲突、利益
等等诸多原因引发的种种纷争。

我们假设一下,假如有一个人,他拥有足够长久的政治异见履历,并
因此屡遭迫害,他自己亦毫不掩饰地以一名反对派人士自居,因此,
我们可以暂时称他为一名"资深的"的反对派人士。但是,这名资深
的反对派人士,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热衷于批评同道,他总是在指责
其他人做得不对、不好,或者道德低下、不负责任,诸如此类,以贬
低同道作为抬高自己的手段。如果放任他不管,那么每当他人试图有
所作为时,他便以一个拆台者的姿态出现;假如想要和他争辩,他会
更加得意忘形,事态将变得越发难以收拾,令整个群体蒙受更大的损
失。这种人存在于大多数群体中,专制力量或黑恶势力对待自身内部
类似人等的手段,就是消灭他,让他肉体上消失,或者利用内部倾轧
手段让他屈服闭嘴。而追求文明的群体却不能如此,他们会用文明的
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尽管这样的问题非常棘手。

是否具备解决群体自身内部问题的能力,是反对派从萌芽阶段演化到
成长期的标志。只要这个群体一天没有具备此能力,那么这个群体一
天就仍旧是幼稚的。一个群体缺乏内在的自我约束能力,缺乏自我协
调的规则或惯例,那么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将他们视为敌对势力的统治
者各个击破。就象一个幼崽非常容易被猛兽吃掉一样。当那些经历千
锤百炼艰难成长起来的骨干们遭到重创之后,新生力量又必须重复他
们的成长过程,然后再遭重创,这个群体会幼稚地一代代不停地重复
着前人的错误,难以成长。

但是一旦他们形成了内部规则,状况将骤然改变。成长中的反对派将
从内部纷争的羁绊中解脱出来,他们将面临一个更艰巨的问题和挑
战:他们将面对自己的人民。(此处请不喜欢"人民"一词的诸君们
谅解,并暂时忍受这一词汇。无论我们的喜好如何,"人民"
(people)是现实存在的,不会因我们拒绝使用这一词汇而消失。并
且伟大如乔治.华盛顿、亚伯拉罕.林肯、安德烈.萨哈罗夫、瓦茨
拉夫.哈维尔,亦从不排斥使用这一词汇。)我们可以从多个角度来
看待反对派与人民之间关系这一问题。第一个角度,我们可以如是认
为:反对派就是人民的一部分,他们是人民意愿的最前沿的表现,身
上肩负着这个社会最广大的诉求并从不离弃自己之所出身。但是,反
对派作为社会中的一个独特群体,他们的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与社会
主流存在巨大的差距,这种差距足以催生出另一些视角,即我们可以
暂时将反对派这一族群视为一个独立于社会存在的群体看待,这种独
立仅仅意味着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的独立。因此,第二个角度,当反
对派族群不再受困于内部纠纷,他们势必将精力转向为人民利益而努
力的事务中来,同时试图以此赢得人民的信任和支持。上一个角度是
将反对派作为主体而人民作为客体,与之相对的角度,如果将人民作
为主体而反对派作为客体,那么,第三个角度自然诞生:当人民对现
实统治阶层失望,意识到统治阶层无法满足自己的诉求时,便会寻找
新的诉求对象。在反对派群体受困于自己的内部纠纷时,人民不会信
任他们,因为绝大部分正常人都不愿相信一群整日自己争执不休的人
们,能够担负起他人之所托;而在反对派内部形成自律机制后,人民
──至少那些对统治阶层失望的那一部分──就会自然而然想要寻找
他们作为自己的代言人。或者简而言之,如果我们暂时将反对派看作
独立于人民之外的话,在这种意义上,反对派与人民之间相互需要。
一方面当反对派解除内部羁绊之后,自然要寻求人民的支持;人民也
一直在寻找一个不同于执政当局的新力量,为自己的利益代言,当人
民看到反对派有能力担负起此寄托时,便会自然倾向于他们,其评估
标准便是看他们是否已经具备处理自身事务的能力。

因此,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当反对派进入自身成长演进的第二阶段
──成长期──之后,他们的任务便从寻找同类并建立自律规则变成
了如何扮演人民利益代言人这一角色。任务转变的基础,在于反对派
存在和发展的根基,已不再简单依赖一批中坚活跃分子们的才智和努
力,而是依赖一个成功的内部规则或优秀传统,这个按照规则或惯例
来运转族群,自身已经能够抵抗来自统治当局的任何打击,一批人被
捕之后,其余人或者新加入的人将按照既定的规则或传统继续努力,
不必再担忧人才断档,力不从心。显然,人民利益代言人这一任务更
加艰巨,他们将面临更多的考验和更大的挫折,并激发出更大的才智
力量。直到有朝一日他们成功地扮演了这一角色,届时反对派的成长
也将进入下一个阶段──壮大期。

壮大期的反对派,已经不再是少数具有社会责任感、坚毅品质、高尚
道德的人才可以担当的艰难负担,各色人等都可以持久地为其服务并
发挥自己的才干。它已经可以被称为一股真正的"政治力量"。此时
社会变革之势已不可逆转(此处"社会变革"一词指社会构建模式的
实质性变革而非指政权更迭,在很多时候,政权更迭并不意味着社会
变革,而社会变革也并不完全需要仰仗政权更迭),人民已经基本认
可了他们,而对统治当局熟视无睹,就如同1980年代波兰的团结工
会。

但是,他们还有最后一项任务需要面对,那就是,成为这个国家在国
际社会上的形象代表。

我们必须先提出一个问题:一个国家的外交,究竟是谁的外交?在一
个非文明而又掌握现代技术,从事现代生产的国家,尽管统治阶层在
努力致力于外交,但这些外交行为仅仅是为了寻求他们自身的利益,
而非一种国家行为。一个国家之所以需要外交,真正的动因是因为这
个国家的人民需要外交,人民需要在这个星球上的同类中寻找朋友和
谋求利益,因此才会产生国与国之间的外交行为。在很多时候,外交
的职责由这个国家的政府来完成,但当政府不再为人民所信任,人民
会把在国际事务中为自己谋利愿望寄托在新的力量身上。当反对派赢
得人民信任之后,他们需要在国际事务去为自己的人民代言。这是一
个复杂的学习过程,因为外交所需要独特的才干,它所遵循的规律与
他们过去所积累的国内事务经验迥异。

我们假想一下,当一名政治反对派人士,譬如某位来自中国的政治反
对派人士,受到了美国总统奥巴马的接见。这时候,奥巴马和他的同
事们会透过这个陌生的中国人,来评估中国反对派乃至整个中国国内
人心的状况。奥巴马和任何一位美方官员都不是傻子,他们拥有足够
的洞察力和判断能力。如果奥巴马仅仅看到了对面坐着是一位异国的
反对派人士,哪怕这个人曾经经历过无数荣耀和磨难,那么此次会面
对美方来说仅仅是一种礼仪和对中国国内反对派形式上的支持,无论
中国方面对此心存多大的希望,美方也不会将这种接触当一回事,只
不过是走一次试探性的过场而已;假如奥巴马看到的是一个负责任
的,来自中国的反对派代表,他在美国总统面前努力展现着整个中国
反对派的优秀传统并试图为整个反对派谋求利益,那么美方会认为这
次会面是美国政府在同中国的某个特殊群体之间建立联系,就如同美
国政府和一个来自中国的宗教团体、企业、学生代表接触类似,美方
会试图在这种接触中寻求美国的国家利益所在,同时他们亦明白这其
中可以作为的,非常有限;假如美方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中国
人民的强烈诉求,这位反对派人士身后是全体中国人民的共同意愿,
那么,这次接见就具备了外交性质,它已经完全超出了美国政府和中
国反对派的范畴,双方都会试图在这种接触中寻求自己的国家利益所
在,这将是一次中美两国两个国家之间接触,这是真正的外交。

只有能够胜任上述范例中所提到的外交职责,一个反对派群体才能称
得上进入了成熟期,就如同前些日子在北非的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
会,它并不是一个政府,但是它代表着利比亚人民在国际事务中的声
音,并为利比亚人民履行着外交职责。又譬如1990年代南非的非洲人
国民大会,在那些年头里,他们才是南非人民真正的国际形象和国际
利益代言人,而南非白人政府,则被国际社会淘汰。

当政治反对派完全成熟之时,距离社会向文明变革的关键性转变时刻
已经非常之近。届时,明智的统治者会谋求与反对派之间的和解,但
并非所有的统治者都是明智的,那些死抱权力不肯撒手的统治者们将
被自己的人民和全世界彻底唾弃,另一个时代即将来临。

我们总结了一个国家中政治反对派的演进,即:

  萌芽─→成长─→壮大─→成熟,

这个逐渐成长的历程,在理论上,这四个阶段越往后,演进的速度越
快。而此文最后,我们仍试图对当今中国的反对派稍事评估:在其成
长演进中,究竟处于何种阶段?笔者认为,目前中国的反对派,仍旧
处在从萌芽状态寻找同类并试图建立内部规则的阶段。诚然,笔者这
种观点未必准确,亦欢迎不同观点的讨论。但从目前中国反对派内部
的关系,及在中国,很多(有可能超过半数甚至三分之二)的反对派
人士仍旧不敢以这个国家人民利益的代言人为己任,更不敢以此为自
己人生之根基这一状况来看,中国的政治反对派确实仍旧处于萌芽状
态。对他们,或曰"我们"(因为笔者自己同样也以反对派人士自
居)而言,当前的任务,是找到一个有效的自律规则,或形成一个能
促进自律的惯例。这一任务已经持续了30余年,今日依旧。强行制定
一个规则要求人们来接受它,那既没有现实的可能性,亦不符合文明
之价值理念。在笔者智力范畴之内,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扩大自己
的胸怀,形成广泛的相互认可。相互之间的认可,是形成规则或惯例
的基石。要认可那些自己喜欢的人并不难,但要认可那些自己并不喜
欢的人,却需要超乎常人的胸襟气度。因为只有自己去认可他人,才
有可能得到他人的认可,最终相互之间的认可才有可能达成,当这种
相互认可的范围和深刻程度达到某种水准时,我们的内部规律亦会在
无声之中被建立。

愿吾国拥有一个文明而幸福的未来,而吾人所需努力之所在,俱吾人
义不容辞之责任。先人虽逝,英灵犹在;国运沦落,河山永存。

〔原载《民主中国》2011-10-25;http://minzhuzhongguo.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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