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百年谈海峡两岸的民主运动

郑源

乾坤万里眼，时序百年心。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成功后建立的中
华民国，在今年庆祝她的百年诞辰。100多年前孙中山先生领导了中
国国内和海外的民主前辈们的浴血奋斗，其目的就是为了创建一个民
主自由的新中国。

今天的中华民国是1949年后"失去大陆的中华民国"，1949年10月成
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从来"没有统辖过台湾的中国"。两岸的中国
人民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在追求各自的民主与法制的建设。目前两岸
的交往越来越密切，但我的看法是：没有中国的政治现代化和民主就
没有两岸的真正和平与明确前景。

2004年"6．4"前夕，现已当选为中华民国总统的马英九先生写道：
"民主政治中的权力制衡，这个机制的哲学设定在对权力的不信任
──任何当权者不管有何等辉煌的过去，都被自动当成潜在的滥权
者，需要予以有力的制衡与监督。"权力需要制衡与监督，这一点对
于享有西方民主的美国总统、台湾执政者和还不是民主选举而执政的
中共集团都是必要的。数百年来在世界各地、台湾和中国大陆为着民
主的核心价值，成千上万人义无反顾不惜用宝贵的生命去争取、去捍
卫。民主，其实就是维持清醒、不断地与强权的角力。

我们看一下台湾的民主进程，100多年前的1898年陈少白奉孙中山之
命在台湾成立兴中会台湾分会。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50年代胡适
先生就创办《自由中国》，后雷震、殷海光接手，台湾知识分子举起
了反专制的民主大旗。《自由中国》横跨50年代，在世十年九个月，
出版260期。54年蒋介石亲自下令开除雷震国民党党籍，57年《自由
中国》公开反对国民党的法统地位并反对蒋连任第三任总统。60年国
民党当局就镇压逮捕了准备组织"中国民主党"的台湾岛内的自由知
识分子，雷震被判十年、殷海光也入狱。62年2月自由主义一代宗师
胡适先生心脏病猝发逝世。后来的李敖，给台湾青年一代人带来了独
立思考的人格和精神，李敖和著名文学家陈映真先后入狱。68年柏杨
反对蒋氏父子独裁而被捕，初判死刑、后无期又改判十年。

71年10月台大师生举起学运大旗，73年学运领袖被捕，次日台大学生
引颈自刎以死抗争。70年代席卷台湾岛内外和海外台湾留学生华人的
保钓运动，使台湾的民主化运动中产生了许多风云人物。79年，高雄
爆发"美丽岛事件"，数万人集会喊出了反对国民党专政的口号，后
来的镇压中施明德被判无期，黄信介被判14年，姚嘉文、张俊宏等被
判12年，台湾体制外的反对党和她的领袖随之成形。这一次的镇压也
成为中国百年史上国民党最后一次大规模的镇压民主运动。此后国民
党的反省有了蒋经国先生解除戒严、开放党禁的开明之举。

知识分子的呐喊，经济发展后群体的觉醒，反对党派别的形成及最后
关头执政者的让步这四步曲促成了台湾从独裁走向民主。也使反动的
国民党从此新生，成为台湾民主转型后政党政治的一大支柱。

没有这些数不清的民主人士的奋斗和牺牲，台湾怎么会走向民主和开
放，怎么可能出现成熟的反对党？2000年3月18日只有30多万人的民
进党能得到497万张选票把陈水扁送进了总统府，应该说是50年来台
湾人民以生命争取自由，与强权抗争的最终结果。2008年国民党能够
重新执政更是民主政治的正常发展，是做得很差的陈水扁给了马英九
和国民党的大胜。如果今日依然是威权体制下的国民党一党执政，按
资排辈还未必是马英九等人接班，虽然你们是精英。说到底，是台湾
的民主政治，给了许多人年轻人可能的机会和成就。

是台湾人民对自由的追求，是台湾知识分子在全球各地的奋发有为，
造就了一个活力、富裕而又得到世界尊敬的台湾。我在这里把她称为
"失去大陆的中华民国"，而不是我认识的许多台湾朋友称呼为"中
华民国在台湾"，后一个称呼给我的感觉是，受他国保护下的中华民
国。而历史是：100年前，中华民国建立于中国，后定都于南京。如
果台湾不是失去大陆的中华民国，又是什么呢？如果台湾真的丢掉中
华民国，又还有什么呢？

重新执政的国民党为了政治上和台湾经济发展的需要，在连战、宋楚
瑜等人先后与中共接触的基础上，在最近短短几年的时间与在大陆执
政的中共会谈取得令人瞩目的进展。我们当然希望两个近百年政党，
能以中华民族之大义为重，放弃任何歧见，从此台海两岸无战事。要
知道60多年前的今天，国共两党只是为了政权，百万大军逐鹿中原，
死伤遍野成千上万，哪一个不是我们炎黄子孙的父辈祖先。现在"相
逢一笑泯恩仇"，可知当年"战士尸骨犹如山"。因此，仅就"不
独、不统、不武"的三不政策而言，就看得出马英九的大智所在。以
时间换取空间，我不独、你不武，把统一的课题留给未来。当然"不
独"对于已民主化的台湾部分民众和其他政党并无约束力，"不统"
对一党执政的中共部分领导人也不乐见；前者还是要独、后者终极目
标依然是统，看起来怎么下也是死棋。但只要"不武"，让台海两岸
的和平发展再有几十年，中国大陆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逐步形成
的公民社会和民主政治的建立，未来中华民族的优秀政治家一定会找
出两岸更好的前途所在。武，三千年的中华文明毁于一旦；不武，留
给我们子孙后代无限生机。孰轻孰重，两岸执政者不会不三思。

我三次受邀访问台湾，得以近距离的观察台湾。民主政治是台湾骄傲
的资本，就是在立法院的争斗和反贪红衫军的怒吼中，仍然看得见整
个社会的包容和理性。这也是台湾受到国际社会尊重和保护的重要理
由，西方文明不会容忍专制制度暴力的横行。但最重要的是，只有中
国大陆本身转变成一个民主的体制，台湾自身社会发展才会享有必要
保障。一党执政体系缺乏制衡与监督，决策的黑暗和当政者的恶化都
可能引起历史的血腥，德国希特勒就是明证。

1945年9月1日路透社记者问毛泽东：自由民主的中国是什么样？毛答
道：它的各级政府及中央政府都由普遍平等无记名的选举所产生，并
向选举他们的人民负责。它将实现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林肯的民
有、民治、民享的原则和罗斯福的四大自由。四年后的毛，他打进了
北京城，统治中国27年，没有一天人民有过他说过的自由。

邓小平曾说过：我们所有的改革最终能不能成功，还是决定于政治体
制改革。但是，他在位没有政治改革，他指定的两代接班人也不见民
主之变。在香港出版的李鹏日记进一步披露是邓一手导致北京89年
"6．4"血腥事件发生，到今年已是22周年了，中共执政者对上千死
难家属到底有何交代？

中国的民主先驱者在最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从清朝末期到中华民国到
中华人民共和国。朝代的更迭多少人被权力的血腥所吞噬，我们可以
写下比德国纳粹时期辛德勒名单长几百倍的名字。多少人坐过国民党
的监狱后来又成了共产党的囚徒，"党同伐异"本来就是专制的基
础。可悲的是，2003年海外"中国民联"和"中国自由民主党"创始
人和主席王炳章博士竟被中共恶判无期徒刑。在09年圣诞日，中共还
在以言治罪，重判《零八宪章》起草者刘晓波先生11年徒刑。互联网
上有人悲愤地写道："这真是个被上帝诅咒过的国家，永远在那即定
轨道上运行，一点改弦易辙的指望都没有。"

北京大学是1898年维新运动的产物，一代又一代知识分子呼喊100
年、血荐轩辕，去争取中国的民主和自由。到了1998年北大百年校
庆，京城李慎之先生还是悲愤地写道："自由主义这一种社会政治制
度，它可以称为现代化社会。中国要达到这个目标，还有漫长而曲折
的路要走。"是啊，君不见21世纪的中国还在做着19世纪欧洲争取人
权保障的工作。

2005年2月1日，台湾通过"广电三法"，党、政、军彻底退出媒体。
中国大陆有上千种报纸杂志、数百家电视电台全归中共宣传部管理，
并公开宣称：媒体是党的宣传工具。两岸对比，凸显台湾和大陆的重
大差异。当台湾在新闻自由官员民选等各种民主自由的生活方式下走
得越来越成熟时候，大陆依然拒绝走出专制，绝大部分的台湾人还可
能选择"统一"的生活方式吗？

难道中国走向民主真的还需要百年来一再去重覆前人的呐喊，难道创
造一个文明社会真的象台湾《野火集》的女作家龙应台在80年代写的
那样："象捧着透明的细瓷，一不小心就粉碎。一旦哗拉碎在地上，
我们又得从头来起，匍匐在地，从掘泥开始。"

除了自由主义，反对独裁没有理论。除了全民抗争，反对独裁没有方
法。值得欣喜的是，进入21世纪以后，中国民主运动的主战场在大陆
已完全成型。看中国大地，哪里不是沸腾的民怨；一个只能靠庞大的
军、警、特维系着生命的执政党，能够压得下自体寄生官员的极端腐
败？中国人民用聪明的头脑和自己的双手创造了一个经济高速发展的
社会，也一定能在现代文明、资讯急剧扩张的时代去拥抱一个"官员
民选、新闻自由和司法独立"的新政治体系，这是走向市场经济后无
可避免地选择，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孙中山先生在大陆创立的中国国民党必须直接面对中国民主运动！中
国的民主运动的发展必须吸取台湾的经验，而台湾朝野更要反对十几
年前其当政者的心态：我们不要管中国人的事（此心态至今影响着国
民党）。台湾政府、执政与在野党都应该努力去了解中国各阶层生
态，了解大陆民主的发展趋势并且保持与海内外异议人士的合作与交
流。两岸两会要走的路还很长，签署ＥＣＦＡ是经济上合作的一大亮
点。但更重要的是，国共两党能在政治上开诚布公，在促进大陆政治
改革和民主化的过程中两党该做的事更是很多很多。中国对台湾民主
进程无知，还是中国。台湾对中国无知，对大陆民主没有兴趣，如果
大陆发生民主巨变，台湾承受得起吗？

失去大陆的中华民国正在岛海外庆祝2011年中华民国百年华诞，不知
道中南海执政者感想如何？1991年12月26日，有着近80年历史的强国
苏联结体、苏共下台，一党专制的中国到底能走多远？其实人生之长
短，政体之兴衰，谁都无法预测；所有的悲喜剧总会在最后刹那间解
晓。

中华民国百岁，与我民主同仁共贺：自由乃生命本性，民主是民族灵
魂，自由民主万岁！

（2011年10月写于纽约中国民主策进会）